寒月冰淇凌

　　身體有些冰涼僵硬，若不是一片黑暗會令他想起夢中的恐懼，他不會睜開酸澀的雙眼，儘管窗外清晨的微光不太能照亮空蕩的房間，至少能提醒自己，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。

　　寒岳翎緩慢的撐起身體，恐懼仍在心底各處徘徊，小說家的本能讓他彷彿自虐的回想夢境的每一處細節，斷續的畫面化作文字逐漸串連。整理完混亂的故事情節，他才緩慢的下了床晃進廚房，從冰箱撈出吐司、火腿、雞蛋、番茄和生菜，打開烤箱設定時間，放進兩片結凍的吐司，接著處理剩下的食材。

　　平底鍋倒入少許油潤鍋，火腿和雞蛋小火慢煎，撕下些許生菜沖淨晾乾番茄切兩三片備用，在等待煎熟的時間，他快速的將砧板刀子收拾乾淨，順便拿出乾淨的盤子放在台上，轉身小心的用鍋鏟將煎蛋和火腿翻面。

　　「叮。」伴隨著麵包焦香，寒岳翎一手捧著盤子拉開烤箱，赤手快速的將吐司片拉進盤中，香煎火腿、翠綠生菜、鮮紅番茄、軟嫩煎蛋，最後將壓在下面的吐司小心抽起蓋上。

　　看著完成的火腿蛋吐司，他不由得勾起嘴角，親手做的早餐蒸騰著鹹香的熱氣，將惡夢的恐懼壓下些許，把其他用具放進洗碗槽，又替自己倒了一杯牛奶，才捧著早餐坐到客廳沙發上。獨自一人的客廳格外冷清，想起幸汪最近忙的只能在舞蹈室和工作室來回跑，寒岳翎望著桌上的食物，升起的嘴角又掉回原本的位置，當時他告訴自己有段時間沒辦法來，還想著終於能夠清淨，現在卻想念起他的體溫。

　　伸手拿起冰涼的馬克杯貼上唇邊，視線低垂，落在杯中乳白的液體，惡夢導致的精神不濟令他有些恍神，直到牛奶溢出滴落才趕緊放下杯子，拉起衣角擦去。

　　「像個傻子一樣……」寒岳翎自嘲的輕笑，拿起微溫的三明治一口一口緩慢的咀嚼，不禁讓他想起幸汪偶爾會在清早起床。有時是磨磨蹭蹭的黏在自己身側又進入夢鄉，有時是看著自己咬過的吐司撒嬌耍賴著說他也要吃，偏偏又不肯鬆手，只能認命將手中的食物送到他嘴邊。

　　想起他格外燦爛滿足的笑容，寒岳翎默默放下三明治，雖然知道這間房子沒有其他人在，還是忍不住抬手遮起有些泛紅的臉，那抹紅暈很快淡去，冷靜後的他看了一眼吃到一半的早餐，趕緊解決掉將杯盤拿進廚房清洗，耳側的嫣紅讓這舉動看起來有些欲蓋彌彰。

　　想著待會要換衣服，他便隨意的把濕溽的手在身上抹乾，一邊走回房間。起床時的心慌讓他沒注意到床頭的異樣，此時站在門口的角度正好能夠看見上面多了一張紙條。

　　「岳岳睡覺的樣子好可愛，我愛你喔，好夢。」

　　雜亂粗略的字跡讓人一看就知道是誰留下的，寒岳翎彷彿能想見幸汪是怎麼在夜深的時候溜進自己房間，悄悄打開夜燈盯著自己看，不禁有些羞腦，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張字條，想撕碎卻捨不得下手，最後只能先換下被弄髒的衣服，才猶豫著將紙條小心的收進自己放手稿的箱子裡。

　　接下來的幾天少了幸汪的騷擾，工作效率高的不可思議，不過也可能歸功於急劇減少的睡眠時間，幾乎沒停下的惡夢讓寒岳翎有些抗拒睡眠。即使每天定時和朋友互道晚安，關掉語音程式後卻還是打開了文檔繼續工作，並不是不會疲倦，只是想盡可能避免做惡夢的可能，讓大腦累到關機似乎是最簡單的辦法。

　　偏偏寒岳翎工作起來，其他事情都懶得管，兩三餐不吃都能無所謂，所以等到幸汪終於忙完工作，迫不及待衝到他家，看到的就是一隻黑眼圈極深，面色蠟黃彷彿下一秒就要倒下的戀人。

　　「岳岳！」

　　「嗯……？你忙完啦？」失眠和輕微的營養不良讓他反應有些遲鈍，但是寒岳翎還是在聽到聲音的當下，直覺的按了存檔。自從有次被幸汪打斷沒存檔，電腦被幸汪關掉，進度全部消失後，他就時刻謹記著存檔的重要。

　　「你是不是又沒準時吃飯了？你今天有吃嗎？」幸汪急忙衝到他面前，雙手捧著他的臉說，「黑眼圈好深，岳岳有好好睡覺嗎？」

　　「唔……別這樣，我還是有睡的。」

　　「真的嗎……？那飯呢？有吃嗎？」

　　「有……」

　　「聽起來很心虛喔？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幸汪有些生氣的將人從椅子上拉起來，拉開鬆垮的居家服對著肩膀就是一口，咬出一排鮮紅的牙印，對此寒岳翎只是皺了皺眉，異常乖巧的任由他往自己身上洩憤，甚至主動靠在對方身上。鼻尖嗅著專屬於幸汪的氣味，說不出的安心感讓壓抑許久的疲倦發酵，儘管肩膀還有些鈍痛，寒岳翎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，意識也越來越模糊。

　　「汪汪……」

　　「唔？」幸汪還含著他的肩膀不肯鬆口。

　　「想睡……」

　　「你還說你有睡！」不滿的彎腰將本來就纖瘦的戀人抱到臥室床上，手裡過輕的重量讓他忍不住牙根發癢，「好好休息，我去幫你買飯。」

　　「嗯……知道了……」

　　聽話的閉眼，讓幸汪替自己蓋好棉被，細細聽著他的一舉一動，直到房門關上的那一刻，寒岳翎無奈的緩緩睜開佈滿血絲的疲憊雙眼，方才睏倦的模樣像是一場騙局。他也不想這樣，奈何睡意消失的速度快的令人不知所措，起身換上寬鬆的睡衣後，又解開綁在頸後的髮圈，才坐回床邊，卻只是皺眉摸著手下的布料，似乎在想著什麼又像是沒有。

　　他就這麼發著呆，直到耳邊傳來大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，還有窸窸窣窣的塑膠袋摩擦聲，片刻後房門被小心翼翼的推開，「岳岳……睡了嗎？」

　　「沒睡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不睡？不是累了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」看著他湊近的臉幾乎要燒滿怒火，寒岳翎只能無奈苦笑，「先吃飯？你也餓了吧？」

　　「唔……吃完飯岳岳就要好好休息喔！」

　　「嗯，你陪我睡。」討好的親了親幸汪的嘴角，寒岳翎隨手拿起髮圈將散落的長髮綁好，才跟在他身後走到餐桌前，兩碗雪白鮮香的魚肉粥正飄著氤氳熱氣。

　　兩人靜靜的吃著有些遲的晚餐，軟糯的米粒滑入胃袋，緩緩堆疊出滿足的幸福。他看了一眼小心吃著熱粥的幸汪，接著簡單的收拾過用完的餐具，便直接趴在餐桌上休憩，血糖升高帶來的睏倦迅速將意識拖進深處。

　　再睜開眼時，眼前一片漆黑，那個人不在身邊，自己也被移到床上蓋好了被子，熟悉的冰涼汗水和麻木僵硬的感覺令人不適，寒岳翎茫然的打開房門，一瞬間刺眼的燈光讓他不得不閉上眼皮，卻仍覺得有些疼痛。客廳沒有幸汪打遊戲的聲音，他一次一次慢慢睜開疼痛的眼睛，摸索著朝傳來水聲的浴室前進，直到貼著冰涼的牆面坐下，才闔上雙眼打起瞌睡。

　　最後、好像有聽到他關水擦乾身體的聲音，但是……好累、我還想再睡一下……